大飢餓，小飢餓

青春期時，曾體驗過一種昏天黑地的飢餓，像《再襲麵包店》裏那樣。由於發育期到來的比同齡人晚，真正造訪的時候也更加猛烈。十五又或十六歲的一個深夜，我正站在夢和現實的邊緣，漆黑的河水漫過膝頭，雙腳有種輕盈的失重感。只覺得眼前的黑暗越來越濃，曠日彌久的飢餓感突然從四個方向襲來，要把靈魂從身體中抽出。幾秒鐘後，鼾聲一下子衝散了夢境，繼而湧入現實，灌入耳孔。我半睜開眼，手腳並用爬下牀，用手代替眼睛摸清櫥櫃的位置。而拉開櫃門的一瞬才意識到，食物早在兩天前同樣的一個夜裏耗盡。飢餓沒有讓我難以入眠，大腦反而因此完全被這一件事佔據。悻然回牀，很快就再度昏睡過去，只是不像進入夢鄉，而是跌進另一個黑洞般的沼澤。

而今豐饒而快餐式的世界，展現出一種飢渴境界的倒轉。我們有數不清的 great hunger，但切膚的 little hunger 究竟是怎樣的體驗？似乎想不起來了。

我懷念那樣一種天然而兇猛的、要生吞掉整個世界的飢餓。